【瑞金】100天
把两篇拼到一起了
乍暖还寒的秋天，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正好让人犯困。金瘫在教室最后一排，睡得肆无忌惮，手里的签字笔在笔记本上画出了诡异的线条。就在金的脑袋要第二次撞到桌子的时候，一块橡皮“啪”的打在了他的腿上。
“啊。”金下意识的叫出了声，随即意识到这还是在课堂上。他揉了揉眼睛去看一黑板的数学公式，还有右上角那刺眼的高考倒计时，皱了皱眉，弯腰迷迷糊糊的把橡皮捡起来随手放到桌子上。
101天，再不着调的学生也勉为其难的开始认真了，教室里一片唰唰唰的写字声。紫堂一边记笔记一边揉着头发，每次抬头看黑板就要摇摇头，看起来像是要崩溃了。前排的格瑞把笔拿在手里，不时的做一个转笔的预备动作，但是一直没有转起来。凯莉趴在桌子上，把自己藏在立起来的数学课本后面，脑袋转到面向金的方向，像是在憋笑。
教导主任丹尼尔的身影从窗户外一晃而过，金这才彻底清醒起来，手忙脚乱的换了新一页去记黑板上的内容。
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记到，作业本上的几种函数题像是要把他捆到坐标系里一样。下课之后紫堂还坐在位置上，把那本都快翻烂了的解题册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。他再转头去看凯莉，发现班级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快走空了，凯莉也不见了，金偷瞄一下凯莉的桌子，没有笔记本，估计是被带走了。
“啪嗒。”
桌子上的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。
金把那个米黄色的小方块捡起来，一抬眼格瑞正抱着几本书准备出门。金立刻把橡皮举起来挥动着，“格瑞，这是不是你的橡皮啊？”
格瑞的脚步一滞，微微侧过脸去看金，表情没什么变化，金依然挥舞着橡皮，见格瑞看过来了，他挠了挠头笑了起来。
“谢谢。”格瑞走过去接了橡皮，把橡皮捏在手心，似乎全部注意力都在橡皮身上，并没有怎么看金。格瑞在路过自己位置的时候停了一下，这才重新开了教室门出去。
“紫堂，你的笔记……诶，格瑞的笔记本落在教室了诶。”金刚想招呼紫堂把笔记本借给自己，余光一扫却看到格瑞的笔记本被丢在桌子上，立刻皱起了眉，“紫堂，格瑞是不是去图书馆啊？”
“啊，这个题……我，我不太知道，怎么了？”紫堂把自己的发型揉的乱糟糟的，抬起头来看金，他黑眼圈都快越过他的眼镜框了，金“呀”的后退了一下。
“金你要去图书馆的话我就不一起去了……这个题……唉。”紫堂似乎并没有多少精力去理会金，说完这句话他又叹了口气去翻笔记。金挠了挠头，说了句“这样啊”，不过紫堂好像没有听到。
金把格瑞的笔记拿着去图书馆找他，看到在一堆图书馆划水的学生中格外显眼的格瑞。格瑞看见了金，没什么反应，重新低下头去翻书。金加快脚步过去，看到格瑞面前摊着的数学作业，他一下子把笔记本塞到格瑞面前，拍拍本子，凑近了点，“格瑞，你笔记忘带啦。”
金的声音有点大，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有些埋怨的看过去，格瑞把笔记收起来，抱着胳膊看金，金慌慌张张的捂了嘴小声起来，还是保持笑嘻嘻的表情看着格瑞。
格瑞走了之后，金一个人在图书馆郁闷站一会儿，刚刚自己是被格瑞嫌弃了？这一郁闷就忘了时间，在下节课上课前几秒钟往教室跑。英语课老师严厉得出名，自然给金罚了作业。第二天金顶着个黑眼圈上学，哪一科作业都没完成。收作业的凯莉抱着一摞作业本，居高临下的看着金，带着点笑意问他，“你没抄格瑞笔记？”
“啊？格瑞不是从来不借给别人笔记嘛。”埋头补作业的金头都没抬的回答。凯莉在那里站了一会，最后觉得有点好笑，偷偷把一本作业塞到金的桌位里，悄声说，“抄完了交上来。”
“啊……这样好么……”金下意识的问，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，声音一下子就压低了，“谢谢了，凯……”
格瑞“啪”的把笔记本拍到金的桌子上，打断了两人的悄悄话。格瑞看了眼凯莉，似乎本来不打算说话，最后他看到金乱七八糟的作业本，还是忍不住说了句，“快记。”
“诶，谢谢，格瑞——”
凯莉把作业本丢给一个路过的同学让他交给老师，自己抱着胳膊站在金身边，重复了一遍，“快记。”
“啊？”
“等下学校要搞活动，你不快点补完我就给你记过了啊。”凯莉把袖子挽上去给金看自己腕上的手表。
格瑞是班里的优等生，常年稳坐班级第一年级第二，老师看了格瑞都要笑着说话，毕竟都指着格瑞考好大学。金在班级里属于成绩波动大的那种，作业完成度和听课质量都极低，运气好了能窜到前几名，蒙不到答案成绩就低到让人头疼，老师偶尔过问两句，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。
金终于补完作业，抬头看黑板上红色的“100”倒计时，急匆匆的跑出去参加学校活动，挤到自己的位置上去。
格瑞远远的站在主席台那里，作为学生代表发言，他冷着一张脸，明显是不想做这活，却依然捏着几张纸把那又臭又长几届都不变发言稿念完，最后接受人们的掌声。金很快从补作业的劳累中跳出来，兴奋的给格瑞鼓掌。
之后班级大家都围成一圈走形式，说说毕业之前想说的话和想考的大学。前几个人刚说完，排在金旁边的紫堂就拽他的衣服，小声问，“金，你考哪里啊？”
“诶？”金挠了挠头，不管怎样先对紫堂笑了一下，“这个我还没想过诶，有什么大学比较好么？”
“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啊。”金看着一脸无语的紫堂和凯莉，有点茫然，刚好格瑞发言结束，他歪头想了想，有点兴奋的说，“当然是要和格瑞一个学校啦！”
金话音刚落，周围就响起一阵嗤笑声，有嘴快的直接嘲笑起来，“金，你要考X大？”
紫堂凑近了跟金咬耳朵，“金，X大的分数线……”
“这么高啊，那真应该努力一下了。”金直接把周围人的话屏蔽掉，开始认真分析自己的分数和X大的分数线。几个学生又笑起来，笑金不自量力。金掰手指算着分数，又被其他人一笑，自己也蔫了起来，活动结束之后垂着头回教室。
“金，其实再努力一下，也是可……”紫堂站在金身边安慰他，不过说着说着他自己好像也被“考不上”这个说法说服了，声音小了起来。
“啊。”紫堂后退了几步。
格瑞从紫堂让出来的路那边走过来，手里捏着几张纸，纸上的墨迹都很新，字迹也略显凌乱，明显是刚刚急匆匆赶出来的。
“想考一个大学的话，那就把这些先背下来吧。”
格瑞把那几张纸折好放在金的桌子上，“还有100天，看能学到什么地步吧。”
高考完的暑假，格瑞翻广告翻了几天，挑了一个不错的工作，直接打工去了，每次金打电话过去，基本上都是不接，占线或者主动挂掉，接了也只是在两句话之内结束谈话。金无聊到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，盛夏的阳光肆无忌惮的透过玻璃照进来，把房间照的暖洋洋的，正是让人犯困的温度。金的睫毛在脸上打出了淡淡的阴影，他的肩膀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弱的起伏着，有些凌乱的金发一点点的从耳后散落下来，弄得金脸侧有点痒。
书页被风吹起，簌簌的响了起来，翻过金全是红叉的考试卷和小测，几张卷纸顺风飘起来，“啪”的拍到金的脸上。
“啊。”金把几张二三十分的卷子抓在手里，一下就叫了出来，随后仔细看了看卷纸，挠挠头，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毕业了，毕业证和班级纪念册很随意的被丢在桌子上，一边悬着，眼看就要掉了。
金匆匆忙的过去把毕业证收到柜子里，随手翻了翻纪念册。自己并没有什么奖项可以记录，荣誉那里只记了几次他给班级做苦力，各种参与奖，还有一张凑巧考进前十的试卷，奖项那一栏旁边就是自己笑的很傻的大头贴——金还记得那是和紫堂凯莉格瑞一起照的，当然三好学生格瑞是被从教室里强行拽出来的，四人的合影上格瑞冷着张脸，浑身散发着低气压，格瑞虽然盯着镜头，但那架势，像是要把镜头烧穿。
后面是班级合影，四人照例还是站在一起，老师说可以随便穿自己喜欢的衣服，班里只有格瑞一个懒得挑衣服穿着校服，那一抹白色在人群里亮的扎眼。
凯莉在毕业留念上给金画了个笑脸，夹了一张奶茶店的促销券，没写东西，紫堂报了外省的学校，写了以后可能不常见了，很有紫堂风格一如既往的丧。不过毕业那天格瑞坐在最后一排睡觉，没给任何人写留言，甚至连金的都没有写。
金最后把册子收起来，拿着促销券出去买奶茶，翻来覆去的看手机里两三个地图软件，最后迷路两个多小时，在傍晚才找到即将打烊的奶茶店，气喘吁吁的跟服务员点单，结果服务员记录的动作听了下来，问，“金？”
“诶？——格瑞，你在这里打工啊。”金还是趴在台子上喘气，他把促销券塞到格瑞手里。格瑞捏着那张破纸，转身去了操作间。
“请你的。”格瑞把奶茶递过去，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。
“话说，格瑞你知道从这里回我家要坐几路车么？”金一边咬吸管一边含糊不清的问着，格瑞停下动作去看金，看上去有点无奈。
“我送你回去。”格瑞从柜子下面钻出来，锁好了门。
可能是找了两个小时的路让金又累得困了，他在公交车上靠着玻璃睡着了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点黑了，外边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，自己的脑袋从窗户上挪到了格瑞的肩膀。
“下一站下车了，快醒醒吧，刚睡醒风吹容易感冒。”格瑞歪头看金的外套扣子，金迷糊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，把扣子系好，对格瑞回看过去。
“对了格瑞！我的毕业纪念册你没有写东西。”金加快脚步跟上一下车就走的很快的格瑞，格瑞顿了顿，像是不想回答，不过最后还是说了，“写那种东西有什么意义？”
“留个纪念嘛，纪念三年高中，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写吧？”金上去拽格瑞的衣服，试图说服他，格瑞的脚步很短暂的停了一下，最后还是没理会金，反而加快了脚步朝金住的小区走过去。
金的房子很乱，像是几百年没有收拾或者刚被原子弹炮轰过，金有点不好意思的用脚扒拉出一条路，把格瑞带到书房，书房和卧室是连着的，这两个地方倒整洁的很。
格瑞随便抓了窗台上的一块抹布走了出去，门外传来家具拖来拖去的声音，过了一会，格瑞洗好手重新进到书房里，热的脸上带了一点粉红色，他用手抹了抹脸颊，金一下就凑了过去，把本子和笔塞到格瑞手里。
格瑞依然拒绝写纪念册，在和金推脱了两三个回合之后中午架不住签了个名。格瑞写字不算漂亮，到工整的像是印上去的，金欣赏了一会儿格瑞的字，然后就听到玄关处传来格瑞的声音，“我走了。”
“诶——就这么……”金的话音未落，门就一下子被关上了，把金的下半截话堵在了嘴里，金鼓着嘴盯着门看了半天，最后摇摇头回去洗漱睡觉。
之后金又迷路了几次，终于get到了去那家奶茶店的正确方式，但一直没见到过格瑞。格瑞人也见不到短信也不回，偶尔说上两句话就很快挂掉，一个月这么过下来，两个人竟然在毕业聚会前一直没有见面。
在大家的录取通知都差不多到了之后，副班长组织了同学聚会，至于为什么是副班长，那是正班长格瑞不愿意管这种破事的缘故。毕业聚会经典套路，游乐场，聚餐，ktv。金在过山车上来回了三四次，依然兴奋的不得了，从鬼屋里出来的时候，金活力满满的还要再来一次，格瑞在众人的注视下面无表情的把金从游乐场里拽了出来。
聚餐是有老师参与的，班主任开场先祝大家都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，最后一个个学生说两句点评下来，格瑞作为班级里考得最好的学生，自然被老师特别关照了一下，在讲完格瑞讲到金的时候，老师笑了笑，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，所有人都没想到金会考那么高，直接冲到班级第二。
你要稳一点啊。老师对金说，大学老师管的就没现在这么严了，你要稳一点啊。
谈到大学生活，谈到要分开了，就有好几个女同学哭了起来，毕业那天高高兴兴的写纪念册，悲伤都堆积起来留到了今天。金转头去看凯莉，她难得的皱着眉，表情上像是在嫌弃其他人，不过眼圈好像有点红。
凯莉见金看着她，伸手拿了饮料喝了起来，她揉揉眼睛又笑了起来，柔声安慰旁边哭着的女生。金再转头去看旁边的格瑞，格瑞依旧没什么表情，抱着胳膊坐的端端正正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吃完饭也晚上八点多了，走了几个乖的，一群人起哄要纪念过去的十八岁，闹哄哄的过马路去了ktv。格瑞作为班长被顶在最前边，他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了，不过还是任由大家把他拖到了ktv去。
几个人闹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，ktv的灯光很暗，是暧昧的粉红色，再加上酒精助兴，不少人就开始胡言乱语的表白，大家也就笑着起哄。也有人给金递酒，一杯杯的都被格瑞挡回去，众人看格瑞在金旁边坐着，像个保镖一样，也就不再递酒，转而调侃格瑞，让他唱个歌。
格瑞被闹得不行，勉强拿了麦唱了首很老的粤语歌，那首歌很老，也没人听过，字幕那一堆繁体字闪来闪去也没有几个人去仔细辨认。不过格瑞唱的歌那慢悠悠的节奏让气氛似乎又悲伤了起来，赶紧有几个活跃分子叫酒，让大家一起喝酒继续玩。
这个局在快午夜才散场，散场之前大家又一一拥抱分别，最后说上两句，之后到大学开学就没有聚会了，也不知道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。紫堂酒量不好，喝了一点酒就醉的不行，最后不知道被哪个拖上了出租车送回家了。格瑞班长这时候负责起来了，一个个帮忙叫了车送回去，还嘱咐了两句到家在群里说一声。
格瑞和金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，虽然还不知道班级，不过也确定是可以经常见面的了。金没有喝酒，但是在ktv的氛围里也兴奋的脸红红的，他在ktv门口站定，略微仰头看着格瑞，一字一句的说，“以后也在一起啦。”
金的眼睛亮亮的，带着年轻人的那种朝气和活力，在夜里像是发着光，格瑞定定的看着金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“很晚了，我送你回家。”